——上海師範大學教育發展基金會“曙明計劃”西部誌願者慰問團紀實(四)
孟連,有著上海師範大學的3名西部誌願者——法政學院研究生宮建,在孟連縣法院;旅遊學院本科畢業生王雄,在孟連公信鄉中學支教;馬克思主義學院研究生李勝,在孟連公良鄉公居村小學支教。而王雄和連勝是在結束一年支教時又堅決地申請延期一年支教的。是什麽讓他們延期、選擇了留下?是什麽支撐著他們無怨無悔地成為“鄉村男教師”?
“仙風道骨”的王雄
孟連是以傣族、佤族拉祜族為主的少數民族聚集地,“孟連”便是傣語——尋找到的地方。這是個氣候宜人、風景如畫、民風淳樸、熱情洋溢的地方。經過一夜修整,慰問團於第三天中午來到了公信鄉中學——誌願者王雄支教所在地。王雄還在上課,於是一行人便去到公信鄉中學的六年級所在地。正直午間下課時分,操場上奔跑著歡快的孩子,當得知上海來了慰問團時,孩子們呼啦啦地聚集起來,嘰嘰喳喳地湊到慰問團跟前探個究竟。當體育運動器材送到孩子們手中時,操場上一片歡騰!人手一張上海世博會明信片的孩子們,喜悅和好奇使他們不停地發問:“這是什麽地方?”。誠實的孩子們再喜歡明信片都不會多拿一張,他們會告訴慰問團成員:已經有了。

手拿明信片與體育用具的孩子們
不一會兒,身穿對襟麻布衫,寬松破牛仔褲,著拖鞋(雨季必備),戴著斯文眼鏡,手提一把傣刀的王雄出現在慰問團面前,頗有些仙風道骨的神韻,一問才知王雄的確喜歡中國的道家文化。
王雄告訴我們:“開始報名誌願者想做三年,有關方面沒同意,只能一年一年申請延期。”他做誌願者的目的就三個字“想吃苦”。神情淡然的王雄說道:“我爸爸原來也是知青,不過不在雲南插隊落戶,他認為我做做誌願者沒什麽不好的。我本來報名去西藏,結果到了雲南。一開始分到縣城,覺得這裏沒有什麽苦可吃,於是要求下到鄉裏,到了鄉中學。待了些日子,覺得也不像別人想象的那麽苦嘛!”

後排左四為誌願者王雄,與老師和孩子們的合影
2009年7月,計算機系畢業的王雄背著滿滿的一大包網片夾,萬用表,電烙鐵等電腦維護工具來到公信鄉。他被分配到公信鄉中學,學校裏有機房,裏面擺放著20臺“閑置”的電腦,當時會用電腦的人極少,學校裏的老師也不擅長。而王雄除了用電腦為學校寫各種材料、製作國檢(國家基礎教育年度檢查報表)報表等工作外,自告奮勇地開始了電腦“修復”工程。手持工具,對照著相關書籍,他一個人蹲在機房裏一臺一臺地“恢復”電腦的功能。不久,在王雄的倡議下,學校開設了相關課程,學生們“正兒八經”地上起了的電腦課。這下,山村有個“電腦通”的消息從學生嘴裏傳到四面八方。
如今,附近好幾個村的村民,只要電腦出了故障,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王雄。之前,電腦壞了,村民們要把電腦裝箱,一路“顛簸”著用車運到鄉裏,再“花大價錢”由專門的公司維修。現在,只需一個電話,王雄就騎著摩托循著彎彎的紅土山路趕去進行免費的修理與維護。不僅如此,王雄還教村民如何更好地在網上搜索農業信息,關心國家大事,還用基金會捐助的投影儀,在學校操場放映各種貼近學生的動畫片,那一刻,是孩子們和村民們的另一種“節日”。
王雄的學生是少數民族的子女,有拉祜族,傣族和佤族學生。他到學校的時候,面對各族的孩子,有些“手足無措”。一段時間磨合後,王雄悟出:拉祜族的孩子比較膽小,不能用“罵”來教育,他們“吃軟不吃硬”;傣族的孩子聰明伶俐,男孩常穿著小乘佛教的佛衣上學,很好親近,教育的方式便可以多樣化;佤族的孩子大多調皮好動,他們是最難調教的。王雄現在已經能熟練地運用“心理戰術”進行教學,他從不會在課堂上大聲責罵調皮的佤族孩子,很保護他們的自尊心,不過,他會將“搗蛋鬼”帶到小房間,用“扭耳朵”等小動作使他們意識到他們犯錯了,然後再開始一系列口頭教育。王雄笑著說:“‘口頭教育’也要有技巧哦,要先從他們父母講起,說如果他們不好好讀書父母會傷心,然後將他們來到學校的意義講清楚,‘以情動人’的效果就是,孩子常常會自己哭出來,這就基本達到了教育的目的。”

調皮可愛的孩子們
為尋找“流失的”學生,學校裏成立了專門的“家訪小組”。每隔一段時間,王雄便要循著長長的山路到學生們家中“家訪”。由於山村裏的青壯年大多去縣裏、城裏打工,於是,年幼的孩子和老年人便成了家中的“主要勞動力”,學生“逃課”就成了家常便飯。“逃課”並不意味著學生不愛讀書,而是因為雲南的雨季是播種的“好時節”,學生們常常要一整天地幹農活,沒有時間去學校。這種時候,學校的老師們就必須“上門”,挨家挨戶地把學生找出來,“帶回課堂”。學生家長通常文化水平不高,並不重視孩子的學習。於是,王雄先用煙酒“開道”與家長“溝通”, 再和跟他們闡述學習的重要性,文化的重要性。用具體又生動的例子去“感化”家長,當孩子們可以從“農活”中脫身去學校之時,就是王雄最快樂的時刻。

孩子們有著最純真的笑容
“我常常會和孩子們一起幹活,種地,燒稻草,挖土,拔苗,幹起來絲毫不遜色於土生土長的村民,這可是最“原生態”的鍛煉方式啊。”王雄一臉自豪地說著,臉上泛出孩童般質樸的笑容。當他得知雲南瀾滄的西盟縣有個竹塘鄉小學,那裏不通電、不通路、不通漢語,陡峭的山寨裏全部是拉祜族孩子,只能用拉祜族語言教學時,一臉懊惱地說道:“早知道的話,蠻好去那個學校支教的!那才叫吃苦!”
王雄自以為沒有吃到什麽苦,是因為他以苦為樂並樂在其中!
憨厚耿直的李勝
帶上王雄,慰問團一行人繼續向中緬邊境處進發,去到公良鄉公居村慰問在公居小學的誌願者李勝。那裏,一山之隔便是緬甸,兩國山民彼此相望著上山種地、收稻和割膠。
下午二點左右,慰問團終於來到村頭的公居小學,孩子們早早地在村口張望著,車一停,山坳裏頓時熱鬧起來。艷陽之下,藍天白雲是那麽地絢爛,當李勝穿著厚厚的長袖紅毛衣、牛仔褲、著一雙拖鞋出現在我們面前時,大家面面相覷。李勝靦腆地莞爾笑道:“雨季來了,很多衣服來不及洗、曬,只能隨便套件衣服穿穿。”同行的另一名誌願者——在孟連縣法院工作的宮建,引慰問團來到一排低矮的磚房,告訴我們那是李勝的宿舍。七八平方米的黑暗小屋,空空的四壁,潮濕的磚地,未經粉刷的磚墻,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破陋。李勝跑來向我們解釋:“這是以前住的,現在好多了,政府花40萬修了教學樓和宿舍,我現在搬到樓上住了。”他憨厚地笑著,一臉的滿足。而他新的宿舍,除了一張床,一張課桌,就是一只小小的拉桿箱,別無他物。
李勝的宿舍和去年新蓋的教學樓
村委會主任來了,校長來了,村民來了,水水酒倒出來了,歡快的樂曲響起來了。身穿佤族民族服裝的孩子們快樂地告訴慰問團:我們跳舞給你們看!
“村村寨寨,嘿,打起鼓,敲起鑼,阿佤唱新歌”伴隨著樂曲,六年級的佤族女孩跳起了歡快的舞蹈,表現著佤族生活勞動的場景,三年級的女孩也不甘落後,隨後也挑起了拿手的舞蹈。黑衣紅裙紅布鞋,油亮烏發甩動著,佤族的舞蹈跳到你high!

孩子們歡快的舞蹈
“看,佤族孩子多活潑,舞跳得多好!那是他們自己編的,沒有人教啊!”李勝非常自豪地介紹著。來自江西農村的李勝,淳樸、敦厚、耿直,愛心無限。當初報名誌願者,來到雲南後,被安排在縣裏學校,可李勝卻問:“哪裏最苦?”當得知公良鄉公居村小學最艱苦時,他自告奮勇地堅決要求去那裏支教。到了學校,李勝才知道那裏的條件是如此簡陋!但他最心痛的卻是孩子。“太可憐了!”是李勝最常見的口頭禪。“孩子們走十幾裏山路、那麽小的年紀要背著一星期吃的米來上學,太可憐了!”他恨不能長出三頭六臂來幫助孩子們背米背菜。“孩子們被子太薄了,晚上常常感冒,沒有藥吃,我也沒帶更多的藥給他們,孩子們只能自己扛著,太可憐了!”李勝經常這麽說。兩年的支教,七百多個日日夜夜,他已經成為名副其實的“鄉村男教師”。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從早上7點到晚上9點,全天候的教學,除了不會教舞蹈,什麽都得教,什麽都得會教,直到嗓音嘶啞。他想方設法地向孩子們講述傳統文化,告訴他們知識如何改變命運;他苦口婆心懇求家長讓孩子們讀書,他去幫助孩子幹農活;他義不容辭地保護學生,成為住校孩子的看護人。每天晚上,他守護在沒有圍墻的鄉村小學女孩宿舍門前,成為山村小學的“哨兵”,保護著花蕾般的女童不受任何的侵犯;每周五天,他和孩子們朝夕相處,同吃同住同勞動,歡樂著彼此的歡樂,悲傷著彼此的悲傷,艷陽將彼此的皮膚“染”成了古銅色,簡樸卻不單調的山坳裏的教學與生活使師生變成了親人。一句“舍不得”便成為李勝留下的最簡單卻最復雜的理由。老師舍不得孩子們夜涼受風寒而送衣被給學生,學生舍不得老師沒被子蓋,山村小小的孩子,早早地懂得了體諒和照顧他人,城裏大大的男生被學生們如此淳樸真摯的情感所打動。

歡迎慰問團的黑板報
孩子們拉著慰問團上樓看他們出的黑板報,上面寫著:上海人民,雲南人民團結起來,相親相愛。左邊畫著上海的東方明珠和高樓,右邊畫著佤族山寨的吊腳樓,李勝驕傲地告訴我們:“都是孩子們自己想出來的!”問孩子:“你怎麽會畫東方明珠?”孩子七嘴八舌地搶著說道:“李老師給我看過好多上海的圖片,李老師教我們畫東方明珠!”回頭看看李勝,他卻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會畫畫的,隨便教他們的。”不會畫畫的李勝,教會了孩子們畫東方明珠;不會唱歌的李勝教孩子們學會了唱《遊子吟》;不會做飯的李勝學會了給自己做飯;不會農活的李勝學會了山裏所有的農活;不善言辭的李勝還成為村裏的“調解員”,為了阻止吵架的夫妻喝農藥,手臂皮膚被潑灑的農藥燒傷,疤痕累累……
李勝一直在追求一種境界,一種舍我其誰的境界。他最大的心願是看著學生成績穩步提高,學習熱情始終高漲。可是,他面對的是不斷“逃課”幹農活的學生,面對的是不願意讓孩子多讀書的家長,面對的活潑好動的學生和日益發達的信息社會對學生的誘惑,面對的是他的理想和他面對的現實的沖突。執拗的李勝堅守著自己的理想,並且不遺余力地將這個理想播種在山村小學孩子們的心中。當我們聽到孩子們說:“我喜歡數學!” “我將來想當老師!”的時候,我們知道是誰將喜歡播撒在孩子們心中——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左一為誌願者李勝,與慰問團和孩子們一起合影
憨厚耿直的李勝何嘗不是中國現實版的“唐吉可德”?正是這樣的“唐吉可德”,才使我們堅信:播種文化、收獲文明;播種理想,收獲信仰;播種孩子,收獲未來。
內斂沉穩的宮建
一米八的宮建是個敏於行而訥於言的幹練小夥子。說起誌願者之事,他輕描淡寫地答曰:“年輕人應該到艱苦的地方鍛煉鍛煉,我是學法學的,不到最基層的地方工作,無法了解這方面的實際狀況。”
2009年5月,他申請了遠赴雲南的西部誌願者計劃,計劃做一年西部誌願者。“其實,誌願者對我說來並不陌生,我們宮家祖祖輩輩是中醫傷科世家,從上幾代起,就有‘從不收醫療費’的‘習慣’並世代流傳,很多村民都會送些特產或禮物 ‘意思意思’,但我們家從來沒有‘硬性要求’,家境不好的病人仍舊可以得到最熱心的治療。”宮建娓娓道來他的家族故事。宮建來自安徽農村,父親開設著有二三十個住院床位的中醫診所,最大的願望是讓宮建“子承父業”,而他偏偏選擇了讀法律,偏偏選擇了到雲南做誌願者。
“我來雲南一年多,其實都在做一些很普通的事情,幫助別人是我們家族基本的一種習慣,我在家時,親戚朋友來我們診所忙裏忙外,幫助到很多人,那時,我倒覺得自己的力量的太渺小了。到了雲南,自己能在法院輔助工作,這讓我很有滿足感。”宮建從不把來雲南做誌願者當作什麽需要去“決定”的事,而是延續家裏的一種“習慣”。他非常謙和地說著自己的事,一切是那麽地自然。

誌願者宮建
“這裏 民風淳樸、沒有什麽重案,除了為湊毒資偷盜外,我來到這裏就沒有發生過一件嚴重的刑事案件。我喜歡這裏的工作節奏和生活狀態,吃住也不差,條件比山村支教好多了。不過我父親最擔心我因這種喜歡而長長久久地留在這裏。”宮建不無遺憾地告訴我們。事實上,宮建來雲南之前經歷著與母親的生離死別。宮建母親也是個“赤腳醫生”,常年來一直免費為村裏的人看病。從小到大,宮建的母親身體都不太好,近年來,她一直往返於醫院。宮建報名誌願者之後,他母親再一次住院了,此時,父親的表情很復雜。當宮建來到醫院看望母親,提起要離家一年的時候,母親表現出少有的眷戀。但宮建並沒想太多,以為和家人相處的時間還有很多,而去雲南幫助別人卻是他難得的機會。但是,當宮建在誌願者面試之前,母親突然病重去世了。即便如此,宮建依然揮淚踏上了雲南行程。

與慰問團老師們一起走訪學校
“我想過留在這裏,可我是長子,父親肯定要我回去繼承家業,如果我一定要留下,父親也不會說什麽,只是他會非常遺憾的。”失去母親的宮建不想傷父親的心,在“孝順”和自己的人生選擇面前,宮建充滿著內心的沖突。
一年的誌願者工作很快就到期了,宮建不假思索地選擇了延期一年,“如果說有遺憾,就是沒有做成鄉村小學的老師,而被留在了法院工作。即便我回去了,還是會想念這個地方,希望在這裏種下一片按樹林,讓它成為‘誌願者林’”。宮建充滿憧憬地述說著他的設想。
宮建是個踏實嚴謹的人,一年的誌願者工作,已經和法院的上下打成一片,並參加了雲南省的公務員考試。在我們即將離開雲南的時候,欣喜地收到了宮建的短信:我參加的雲南省交通廳國考成績剛剛公布,筆試成績第二名,七月份參加面試。
看來宮建註定無法成為傷科大夫,註定留在雲南成為真正的“誌在、願在”的誌願者。
在孟連,在誌願者身上,我們感受到一種最為質樸的東西:王雄的恬淡、宮建的坦然、李勝的淡然,散發出來的是人性中最為高尚的犧牲和獻身——大愛無聲,大音希聲。這些80後的年輕人,用自己的行動告訴人們:有一種青春叫奉獻,有一種使命叫責任。
在孟連——在這個夢想連連的土地上,我們的誌願者播種著夢想,收獲著希望。(上海師範大學教育發展基金會供稿供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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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師範大學教育發展基金會“曙明計劃”西部誌願者慰問團紀實(一)
孟連公信鄉中小學慰問考察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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