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梭是最大的教育騙子嗎?逍遙狂俠

盧梭的少年時代
“盧梭是最大的教育騙子!”華東師範大學的某知名教授教授如是說,“自己的孩子教育不好,卻跑到鄉下去胡思亂想一番⚓️,寫了《愛彌爾》一書🏄🏽,居然就成名著了。”對於如此驚人之語,我除了震驚之外🌰,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反感。教育史上,雖然名家眾多,但能夠真正引起我崇敬的卻為數不多,而盧梭就是這為數不多者中的一位。我之所以崇敬盧梭📜,主要不是因為他創立了多麽偉大的教育思想,而是為他那堅持真理🦹,絕不向任何惡勢力做絲毫妥協的偉大人格所折服🚴🏽🥡。盧梭自幼家境貧寒,幼年喪母,10歲那年又成了孤兒,16歲開始漂泊流浪,為了謀生,他當過學徒🥶、家庭教師☝🏽,替人抄寫過樂譜,打過雜役👞,甚至曾淪落為竊賊偷兒🙅🏽👨🏼🦰。不幸的童年遭遇和流浪生活使盧梭更有機會接觸那些生活在社會下層,命運同樣十分悲慘的勞動人民🧔🏽♀️🧑🏼🦱。他對他們抱以同情🧙🏻,並意識到造成下層勞動者貧困與苦難的深層原因是反動的教會統治以及殘酷的專製製度🏃♀️。於是🖥,他寫《社會契約論》猛烈抨擊專製製度🙌🏽,又寫《愛彌爾》無情諷刺宗教教育🫏。然則💎,這兩本書的問世也給盧梭帶來了更大的不幸。尤其是《愛彌爾》一書剛一出版🕴🏻,巴黎國會便決定懲處作者,而天主教更是當眾焚燒這本書。從此,盧梭便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在長期的受迫害過程中🧗🏿♀️,他患上了“受迫害狂”症。在封建勢力和教會勢力極其龐大的法國,惟有盧梭一人勇敢地站了出來,置個人生死於不顧,吹響了反封建反宗教的戰鬥號角🪇,試問,誰有這等膽量和氣魄🤸♀️?在長期的流亡生涯中🕖,有多少君主想用功名利祿拉攏他𓀌,卻被他毫不客氣地拒絕了,試問🙇🏿♀️,誰有這等超脫於功名之外的灑脫🔝🙎🏻♀️?馬克思為此曾高度評價了盧梭:“不斷避免向現存政權做任何哪怕是表面上的妥協🚕。”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信念在支撐著他,使他具有如此的膽量、氣魄和灑脫呢?盧梭說👵🏼:“我認為沒有任何事情比之成為自由和道德的人🆓🤦🏻♂️,是更為偉大而優美的,這些事乃是不為財富的考量和流俗的認識所繩🔕,完全不依恃他物而自存的。”自由和道德💂♂️!這就是盧梭所追求的人生信念🚰。在《社會契約論》中👩🏿🍳,盧梭開篇便寫道🏋🏼♂️:“人生而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中。”盧梭畢生的事業就是要打破這種束縛自由的枷鎖,為了這種事業,他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他幾乎是一個人在對抗著強大而又邪惡的社會意誌👩🏿🏭。試問👈🏼,有誰具有盧梭這等巨大的道德勇氣?對於這樣一個思想巨人,我們無論給予多高的評價都不過分。萬萬沒向想到的是,一個熱愛自由、追求真理、伸張正義的人,竟會被冠以“最大的騙子”這麽惡劣的評價🧒🏻!我在憤慨之余,對這種評價背後所散發出來的某種令人作嘔的時代氣息嗤之以鼻👨🏽🦱。
今天中國的知識界有許多人都患上了軟骨病。曾經以“社會的良心”自詡的中國知識分子早已失去了這種道德上的責任感和自豪感👨🏻⚖️。他們大多主動地選擇被政府收編🚴🏿👨🚀,“積極”地走向官僚化的道路。一群被收編的人除了向收編他們的主子獻媚之外🍖,根本不可能在思想上有什麽創新。為了討好主子,他們不惜昧著良心編造著種種美麗的謊言,製造出一片虛假的繁榮景象。即使有一部分良心未泯者🧑🏿⚕️,也只能在主子們劃定的圈子裏蹦蹦跳跳,不敢越雷池半步。我一直很奇怪的是,這部分人明明缺乏改革家的魄力和勇氣,卻往往以改革者自居🙌🏿。他們視前進道路上所遇到的最大阻力——權力的壓迫或體製的障礙為雷區,總是小心翼翼地繞開它🤶🏻,而不敢去掃除它。這固然是一種明哲保身的做法而無可指責,但改革至今⚁,所有的跡象都向我們表明🎭👸🏽:那些被小心翼翼繞開的問題已經演變成一種累積性的弊病👩🏻🍼,成為社會機體上的一塊頑疾。這塊頑疾若不及時拔除,早晚會遍布全身🙅🏻,而變得不可救藥了。所以🕎,恕我大膽直言🧑🤝🧑:“一切不敢從根本上觸動體製弊病的改革都是一種偽善的改革✒️。”這種改革除了能緩解一時的病痛之外,並不能徹底地根除疾病。我更感到奇怪的是➗🫷🏼,既然我們的憲法早已明文規定,公民享有思想、言論、集會等自由。為什麽🎑,我們在涉及到政治問題時總是三緘其口👩🔧,退避三舍呢?難道這就是一個立誌於要建設法製化、民主化的社會裏的國民所追求的目標嗎?尤其是作為知識分子的教育者🍰🌪,他們向來是不敢多說半句話的✣。大學本來是傳播真理、追求自由、堅守良知的地方🧟,然而,我卻發現🤹🏻,我們的大學在不斷地製造謊言😝、壓製自由和敗壞良知。只要看一看那些為評職稱、求名利而粗製濫造出來的堆積如山的所謂學術文章,就大致可以估算出,大學的良心已經被敗壞到了什麽程度。
中國知識分子的軟骨病由來已久,它與我國長期的專製統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從秦始皇的焚書坑儒到明清之際的文字獄,從文革時期對知識分子的迫害到今日對知識分子的收編與整頓🥍。中國知識分子一直是在刀口上討生活。如果說🍊,在文革期間🫃🏿,還有馬寅初🦩、陳寅恪、顧準這樣一批鐵骨錚錚的硬脊梁以及張誌新、林昭👨🏽💼、李九蓮這樣一些熱血沸騰的有誌青年的話,那麽今天呢?我們還到哪裏去尋求那些敢於說真話的硬漢子呢?在意識形態的嚴密控製下噤若寒蟬的中國知識分子實際上是沒有多少尊嚴的📸,在屈辱中苟且偷生🏋🏿♂️,本來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既然,在中國的知識分子中沒有多少人能夠象盧梭那樣勇敢地站出來捍衛真理以避免中國知識分子的集體恥辱🤾🏼♂️,那麽🏯🧖🏻♂️,我們就應當為此感到羞愧。造成今天這種生存狀態🫴⛳️,我們每個人都不是單純的受害者,因為,我們或多或少的都對集權的機器得以運轉要負上一點責任。我們越是軟弱👷🏻♀️👨👩👧👦,專製的力量就越強,而遭受專製之害的人就越多📫。從這一點講🤽🏻,罪責是全民性的,我們應該全民共懺悔,而作為有點良心的知識分子首先應該懺悔𓀑。然則👩🏽🤵🏽♀️,卻有那麽一批恬不知恥的知識分子非但不知道懺悔,反而要以自己的淺薄來妄自批評那些敢於堅持真理的前輩大師們。可笑這些人自我感覺良好,自以為自己在做著一件開天辟地的大事而任意貶低他人,甚至連思想大師都不放在眼裏。真是“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我們這些苟且偷生的人在盧梭偉岸的身軀面前只能低下卑賤的頭顱,而我們在道德上有什麽資格來對他評頭論足呢。究竟誰才是真正的騙子🧑🏻🦱?只要還保留一點羞恥心的人都不難對此作出回答🤬。我很奇怪,為什麽總有些人喜歡把批判的矛頭指向那些堅持真理的人,而從不敢把矛頭指向那些製造罪惡的人。那些堅持真理的人本來就因仗義執言而受到迫害🈸,嘗盡了酸甜苦辣🦸🏼♀️,命運已很是悲慘,作為後輩的我們本應該給他們以公正的、合乎道義的評價。但歷史的反諷往往令人尷尬:不斷地有人諷刺、挖苦和批評那些善良的人,卻對那些製造罪惡的暴君、獨裁者🙋🏼♀️、小人表現出一種極大的崇拜和向往👨❤️💋👨。這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態🏊🏼♀️?在這種心態背後究竟是什麽東西在作祟?也許,北島的詩最能回答這兩個問題🙆🏽♂️: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
把盧梭指斥為最大的教育騙子,該教授的理據是𓀜:盧梭根本就不懂教育實踐,即使有實踐,也是以失敗告終,所以盧梭只不過為我們編造了一個美麗的烏托邦謊言。盧梭究竟有沒有教育過自己的親生子女,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1740年盧梭漂泊裏昂,做了孔迪雅克之弟馬布裏的家庭教師👛。他試圖以洛克的教育理論來教育馬布裏的二子,結果不足一年便失敗了。教育實踐的失敗,加之日後長達20多年的流亡,使他洞悉了社會的罪惡以及教育上的弊病。他苦心思考了20載🚯,耗費極大的心力🖐🏼🎮,才著成《愛彌爾》一書,這本書凝聚了盧梭多少的心血、憤懣和激情啊!其智慧的光芒和悲憫的情懷令多少人感嘆不已、熱血沸騰啊🧡!如果這樣的書還成不了名著,難道說有些人頭腦一發熱,在幾個月裏就炮製出一本書來,就能成為名著了?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對歷史人物的評價,我們有兩種邏輯標準可以遵循,一種是思想的邏輯🚳,另一種是實踐的邏輯。前者指向未來🕵🏽♂️,具有理想性和超功利性;後者指向現實,具有現實性和功利性。對於不同的人👸🏿,我們應用不同的評價尺度👨👩👧。從古至今,我們找不到一個完美的人,這就決定了我們對歷史人物的評價決不能采取求全責備的態度。一個人只要他在某一方面為人類的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就應當給予充分的肯定💁🏼。要麽是在思想領域作出了卓著的貢獻🙋🏿,要麽是在實踐領域成績斐然🦏,無論在哪方面取得成就,都可載入史冊👮🏼♂️,彪炳千秋。對於思想大師的評價,我們就應當重點看他在思想領域有無創新突破,而不必過多地追究他的思想方案究竟有沒有對現實產生有力的影響。因為一種思想方案在實踐中難以湊效🤵🏼,不完全取決於思想本身是否有缺陷,更重要的是,現實中的阻力過於強大,以致於這種思想根本沒有實施的條件。盧梭那烏托邦式的教育理想之所以在當時甚至直到現在都無法實現,固然與其思想本身的缺陷有關🪅,但這恐怕不是根本原因👭🏼,真正的原因仍是那強大的阻力沒有被徹底根除,相反,這種阻力反而更加強大了。我們為什麽不去指責那些製造阻力的人🌆,而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指責那些軟弱無力的人呢?說的好聽點,是我們太懦弱🦐,說的難聽點🧚🏽,我們都是孬種!正如魯迅所說:“強者抽刀砍向更強者,弱者抽刀砍向更弱者🐿。”當然,我並不想指責知識分子的軟弱,也不鼓勵他們一定要犧牲性命去堅持真理👷♀️。我也做不到🔏,我也很軟弱🦟,我也不得不向惡勢力低頭🧚🏽♂️,所以,我沒有資格指責別人🦸🏻。正如余傑所說:“自己好好活著的人🛠,沒有資格要求別人去死。”我只是想說,既然🧂,我們已經在裝孫子了,就不要再殃及無辜了,就不要再把屠刀指向那些最智慧和最善良的頭腦了♍️!我們為自己的軟弱作辯護也就罷了,就不要再為那些製造邪惡的勢力辯護了,你向他們獻媚,他們不但不領情,反而更加笑話你的迂腐🧔、無知和幼稚 ,你的尊嚴在他們那裏一文不值🤟🏽。
中國目前真正腳踏實地地在教育實踐領域搞改革的人的確不多🫲🏻,而該教授可能是這為數不多中的人當中比較傑出的一位改革者。正是在這一點上🤸♂️,我很欽佩他,也比較贊同他所遵循的實踐的邏輯。實踐的邏輯追求急功近利的效果🎳,要對現實中的各種條件和形勢有著較為清晰和準確地把握,尋求一種可操作性的方案。這當然無可厚非👩🏽🎨,但當他以這種邏輯來衡量那些思想大師的時候,就越出他自己劃定的界限了。思想的邏輯就是要具有烏托邦的性質,一個健全的社會應當允許這種烏托邦的存在。因為烏托邦除了具有思想的意義之外,對現實並非完全沒有意義。首先,這種烏托邦可以糾正實踐領域出現的一些偏差,及時予以提醒,使實踐者不至於在錯誤的道路上走得太遠🧑🏻🚀📜。其次,也是更為重要的,烏托邦總是對現實中的醜惡進行無情地揭露與批判🧑🦼。世界上如果沒有一些追求烏托邦的人💍,恐怕正義的力量早就被邪惡徹底吞沒了。一切致力於對現實進行改革的人都或多或少受到了烏托邦精神的鼓舞,不管他們是否有此自覺意識🧎🏻♀️➡️。烏托邦並不想去批判那些因客觀條件限製而難以在實踐中取得預期效果的人,也無意於指責那些因自身力量薄弱而不得不在某種程度上向權力妥協的人🧔🏻,烏托邦所要批判的是那些刻意製造阻力以維護一己私利的人以及為這種行為進行辯護的那些人。之所以要批判這些人🧗🏿♀️,其目的恰在於要為改革者掃平前進道路上的障礙👩🏿🔧🦋。如果以改革家自居的人還要因此而指責烏托邦🛌🏽,我不禁要懷疑他改革的誠意了。在改革的道路上🐦⬛,布滿了雷區,一不小心🧑🏿🌾,就會葬送性命🧏♂️。所以,改革者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繞過這些雷區。但有些地雷是必須拔除的,否則🧓🏻,改革者將寸步難行。這時候就需要一些舍生取義的英雄來充當掃雷急先鋒🏌🏼。究竟哪些人可以做這種急先鋒呢🛺?歷史向我們證明:恰恰是那些具有烏托邦氣質的人充當了掃雷急先鋒🙌🏽,在這些人當中,既有思想上的啟蒙者📗,也有堅定的改革者。
中國目前固然缺乏實實在在的改革家,但是否就可以說中國就不缺乏思想家了呢?恐怕沒有人敢作出這種判斷☝🏿。誰都知道,中國有的是理論家和學術家🧍🏻♀️,惟獨沒有思想家。實際上💇🏽♀️,我們這個民族並不缺少產生思想家的頭腦💇♂️,但極為缺乏產生思想家的勇氣以及思想家賴以生長的土壤🫰🏽。對於充斥在社會中的種種道德謊言、陰謀和罪惡,戳穿它們,並不需要多少智慧上的努力,而是道德上的勇氣。中國人並不缺乏智慧,遺憾的是🧍🏻♂️,中國人的智慧大多用於玩弄權勢以及如何向權勢者獻媚上去了🕵🏼♀️。
在高尚者面前,我絕不會以小人之心去揣摩他高尚行為背後有什麽卑鄙的動機。我將以我僅有的一點良知為他們奉獻上我的一份獨特的理解與同情👨🏼🏭🩸,正如馬克思所說:“面對他們的骨灰,高尚的人將撒下同情的淚𓀂。”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若幹年後♥︎,盧梭的名字仍然是千古傳誦,而那些惡意中傷盧梭的人卻早已灰飛湮滅了。